冬日野菜一种

 

二九天气，我骑单车到山中带泉水，顺便在山地里剜了一些羊蹄子棵。第二天用它烧咸糊粥，全家人无不欣喜，因为经受了酷霜严寒的羊蹄子棵更加好吃。

冬天可以剜野菜的啊！不只是在冬暖的江南，就是江北、淮北许多地区，若逢少有雨雪的冬季，田地里也有野菜生存。只是冬天寒气逼人，野菜也少，愿为区区菜事到郊外田地里寻觅的人实在不多。久而久之，有些人好像把冬天也有野菜的事忘掉了，凡提到剜野菜，就以为是春天的事情，谈野菜的书籍也多这样说。

在鲁南地区，冬至过后田野里仍能见到可以越冬的苦菜、荠菜、青蒿等野菜，这是我见到也吃过的；有的野菜因没有吃过，也没有听说可吃，即使其味道很好也会被视作杂草在眼前放过了。

前些年，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冬日，我于一片刨过花生的山地里剜野菜。有位山村中年妇女走过来问我剜什么，我答：“可吃的都剜。”她说：“羊蹄子棵才好吃唻。‘羊蹄子棵，烧豆沫；老婆婆来，盖上锅。’”并手指给我看。我问：“是因为好吃，不想让老婆婆吃，才盖上锅吗？”她答：“是的，以前都这样说。俺可没做过这样的事。”

老家的这种野羊蹄子棵，当年仅是剜了喂羊，在正常年月里没人吃它；当听说可吃，也就剜了一些。回到家中打开电脑查看，果然此物可吃，亦有歌谣：“羊蹄子棵，馇豆沫；客来啦，盖上锅；客走啦，大碗晾着小碗喝。”与我听到的那首歌谣大同小异，都是说想把好吃的羊蹄子棵独自吞下，不想分给他人一碗吃。真有这么好吃吗？自己没有亲口尝一尝，还是存有疑问。直到喝了我家做的羊蹄子棵咸糊粥，这才有了真实的感受：确是不尝不知道，味道真不孬。自此，常剜常吃。

羊蹄子棵烧豆沫，当是这种野菜的最佳吃法。当地做饭对汤水多用“烧”字，如烧开水、烧糊粥、烧汤。“豆沫”在我家乡同粥、豆浆、胡辣汤一样，本是一种流质食物名称；这里所说的“豆沫”则另有所指，说的是磨出而没有过滤的豆子液体，旧时家庭多用小拐磨来磨它。家乡童谣“小拐磨，呼呼喽，大姐二姐来喝粥”，就是形容磨豆沫的情形。

冬天羊蹄子棵的茎叶因天冷难以支立，多是紧贴地皮生存，沾有不少泥土。剜回家择菜、清洗、用开水烫过后，在凉水中浸泡一段时间，就可以用它烧豆沫了。当然，现今还在使用小拐磨的人家已经不多，此种豆沫不可得，但豆扁、豆糁总是有的，在水中泡一小时左右，使其碎而汁白，与清水一起下锅。水开，放入切碎的羊蹄子棵后，要揭开锅盖滚煮才好，这样可使野菜青翠的颜色不变。待到菜熟后，下些和好的面粉，放盐，锅开即可停火。这种豆沫，说来也是一种咸糊粥。冬天的羊蹄子棵，比春天生长旺盛期的青草气味小，然清香犹存，茎叶不腻，因而格外好吃。用羊蹄子棵馇菜豆腐，味道也很不错，不次于田园佳蔬萝卜、白菜之美。

“羊蹄子棵”是我家乡的俗称，按现代科学划分属于紫草科，名田紫草，又名麦家公、毛妮菜，其幼苗似麦瓶草。网络有文说“在以前粮食少的时候，毛妮菜可是许多穷人在春季里的救荒粮”“救命菜”。是啊，无怪民谣把它看得那样珍贵呢。